——对威海两个农村实地调查后的一点思考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城市周围的一些农村在基础设施、住房、人口、耕地以及管理体制等方面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同时作为“农村社区代言人”的村干部也在角色、职能和待遇等方面发生了一定的转变，面临着一系列的挑战。

在对村干部现实角色的研究中，学者通过调查研究对村干部的角色进行了一系列的定位，如“双重角色”（徐勇，1997；唐晓腾，2002），“弱监护人”（申静、陈静，2001），“双重角色‘边缘化’”（吴毅，2002），“赢利性经纪”（贺雪峰、董磊明，2005）等。这些定位从不同的角度对村干部的角色进行了描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认识架构，但在我们的实地调查中，我们发现村干部的角色远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简单和明了，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就越有这样的感觉：村干部的角色复杂的，呈现出交叉和二元化的特征；尤其是在一些正在进行城镇化的农村里，传统意义上的农村已经不复存在，虽然从思想观念上还具有传统农村的一些特性，如重乡亲邻里情、熟人社会等。但从外观看，更多具备了城市的一些特征，如住楼房、正常上下班、享受一些城市的福利政策、使用社区管理制度等等，农村这种“外城内乡”的特征决定了村干部的角色具有二元的特征，他们用一套城市社区的管理体制管理着城市中的农村，用一位村干部的话说就是，他们用居委会的管理办法管理着一个“四不像”的农村。

社会角色是由一定的社会地位决定的，是人们对处于该地位的人的一种职能预期。村干部大部分是村民通过投票把自己所认为的有能力的、能代表他们利益的人选举出来、为村民服务的。因此，在一个重视乡亲邻里感情的乡土社会中，土生土长的村干部一般都会在任职期间想着为自己的乡亲们谋福利的，否则他就会失去乡亲们的支持，在村里丢了“面子”。但是，作为村民自治组织领导者的村干部还要接受上级政府的指导，完成上级政府的一些工作任务，加上村干部的误工补贴大部分是上级政府下发的，因此，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又代表着政府的利益。但是，上级政府的许多任务往往从大局出发的，难免与村民的某些局部利益发生冲突，即便有利于村民的长远利益，也可能一时不能为村民所理解和接受。此时，村干部就成了双方利益冲突的“结点”，常常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比如，在农村城镇化的过程中，政府要统一规划，统一改造旧农村，拆旧房建新楼、或者建商品房和其它设施。这样，村民被迫暂时搬离该村，等楼房建好后再回迁。村干部要贯彻落实这一政策，就要和他们的村民进行充分沟通和交涉。但对于世世代代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他们不仅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土地，也不愿意轻易拆掉自己的平房。尤其对中年以上的村民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鸡犬之声相闻”、热闹的农村生活，一下子接受不了那种“鸽楼”似的孤独生活，再加上上下楼也不太方便，他们就特别反对这种政策。我们在威海的一个村委会干部那里了解到，该村被收回土地已经十多年了，到现在居民房还没有完全建好，大部分村民仍然在外面“寄宿”而不能回迁，有些岁数大点的村民担心他们老了也不能回到自己的“老窝”了。因此，农民和政府之间很可能发生博弈，村干部就在两者之间进行游说。说实话，村干部也很为难。他们一方面要面对上级政府的压力，另一方面又要面对农民的反对和阻力，既不能完全满足村民乡亲的利益和要求，又不能简单地执行上级政府的政策。如何找到双方利益的结合点，往往是很困难的事。当然，不可否认，个别干部还可能利用城镇化过程中的一些时机，为自己或者自己的亲属谋取利益。因此，村民利益的代表、政府的代言人和自我利益的代表，这些不同角色往往冲突性地、不可调和地交叉在一起。

在对威海怡园街道办事处的一个农村调查时，我们已经完全看不出它是个农村。周围高楼林立，只是大部分村民还没有回迁，在这居住的也都成了上班一族。交通四通八达，村委会的办公楼也比较气派，村干部就像公务员似得上下班，处理一些城市社区居委会管理的工作。一位村干部介绍到，他们的村委会到现在还没改成居委会，现在农村的一些优惠政策，村民们已经不能享受，但是城市里的一些政策村民们又享受不到，如由于一些收入测算方法和年龄的问题，一些村民享受不到城市的低保政策等，一些中年以上的村民只能靠每月村委发的福利（米票、鸡蛋票、邮票等）和每月的房租钱维生，因此他们对政府实施的旧村改造政策不大支持。在该办事处的另一个农村了解到，一些村民对以后能不能住上楼房、房子的地理位置及以后的收入来源问题也表示担心。如果村里有一些村办企业或其他企业、产业的话，村委会每年还有一定的集体收入，村民的福利也能得到一定的保障，村民对政府的政策和村干部的要求可能做出一定的让步，村干部的工作会比较顺利地开展，他们的角色也会比较的明朗。有一个村委会管辖区内有一家效益还不错的韩资企业，每年都要给集体缴纳相当数量的土地和房屋租金，这笔收入使村民的利益得到了一定的保障，干部的工作也比较容易做了。反之，村民们怨声多了，村干部的就难了，而村干部的村民代表人、政府代言人和自我利益代表者的角色也就复杂了。

不可否认，在城镇化过程中，政府和村民要达到“双赢”是非常难的，因此，在政府、村民以及村干部的“博弈”中，村干部的角色也是多重的、冲突性的交叉在一起的，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们希望在新农村建设和城镇化的过程中，各级政府能够深切地把握民意，顺从民意，让处于弱势地位的农民在新农村建设和城镇化的过程中得到切实的利益和好处，使村民顺利的转变为居民，村委会顺利转变为名副其实的居委会，村干部从此也能使自己在角色上成为村民利益和政府利益的统一体。